许多朋友都告诉我，米卢蒂诺维奇太“狡猾”，他总是笑迷 迷地与你兜圈子，一次次从你设计的“陷井”边溜开。

　　上周我在广州采访四国邀请赛时，依靠拉德先生的帮助，两 度拜访了米卢蒂诺维奇。在第一次采访时，与其说我是一个采访 者，倒不如说我是一个倾听者。因为拉德和米卢蒂诺维奇只要一 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当然，他们说的是我一句也听不懂的塞 尔维亚语。看着他俩聊天时时而严肃时而开怀的表情，我想：要 是他俩说英语多好啊。米卢蒂诺维奇此时说的肯定是心里话。

　　于是，我抓住他俩谈话的间隙，用英语问米卢蒂诺维奇：“ 听拉德先生说，他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只有这么高。”我坐在椅 子上，伸出手在我齐肩的高度上比划着。米卢蒂诺维奇马上大叫 起来：“NO！NO！”说着，他欠起身把我的手往上抬了抬，放到 与我齐眉的高度上，说：“至少应该有这么高才对。”我赶紧接 着说：“拉德说他是看着你长大的，非常了解你。他说你奇袭对 手的功夫无人能比，但打持久战却是你的弱点。”米卢蒂诺维奇 夸张地捋起袖子，做出打架状，转过头“生气”地问拉德：“你 说的？”拉德笑了，用英语说：“你哥哥米洛什也这么认为。” 米卢蒂诺维奇笑着在拉德的肩上打了一拳，又问我：“他还对你 说过什么？”

　　我终于从一名倾听者变成参与者了，于是我赶紧抓住机会展 开了我的采访。

　　持久战与奇袭

　　我：你好像更善于带国家队而不是带俱乐部队？

　　米卢蒂诺维奇：我最初也是带俱乐部队起家的。

　　拉德：博拉在墨西哥呆了15年，不是一到那里就当国家队主 教练，也是先从俱乐部干起的。他把他的球队带成了全国冠军后， 才得到了墨西哥人的信任，担任国家队主教练。

　　我：你为什么在美国职业联赛中连败12场？

　　米卢蒂诺维奇：怎么说呢？就拿你刚才给我拍照来说吧。当 时你的闪光灯不亮，但我并不认为你不善于使用照相机。后来你 换上新的电池，不是很娴熟地完成拍照了吗？我在纽约队的失败 同样是“电池”的问题--我手头没有合适的队员。没有有实 力的队员，任何教练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拉德：所以你更喜欢带国家队。国家队的主教练可以拥有更 广泛的球员选择权。

　　米卢蒂诺维奇：国家队主教练其实都是持久战的老手。俱乐 部主教练只是在赛季中带队比赛，而国家队主教练不仅要在赛季 中观察各俱乐部选手，在赛季中和赛季后还要带领国家队训练和 比赛，没有休息的时候。

　　我：拉德先生所说的持久战，是指世界杯预选赛。

　　米卢蒂诺维奇：在这一点上，我与他的观点不同。世界杯预 选赛不能称为持久战。在预选赛期间，每两支球队只交手两次， 这怎么是持久战呢？

　　我：你率领的国家队不是世界杯东道主就是已获得决赛权的 球队，你只带领墨西哥队打过一次世界杯预选赛。

　　米卢蒂诺维奇：但是我带领他们夺得决赛权了。

　　我：那为什么墨西哥人仍对你在预选赛的成绩不满意呢？他 们并没有让你带队去法国。

　　米卢蒂诺维奇：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中国队的飞行训练计划

　　我：你认为中国队必需通过大量的比赛才能提高水平。

　　米卢蒂诺维奇：训练与比赛是两回事。从统计数字看，一名 成熟的国家队队员应该拥有32场国际比赛的经验。但据我所知， 中国队队员参加国际比赛的平均场次不足20场，而且对手往往是 亚洲球队。因此，我准备带领中国队到欧洲打很多场高水平的比 赛。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欧洲呢？

　　米卢蒂诺维奇：首先，亚洲和北美洲足球水平并不高。与同 档次甚至低档次对手交手，对中国队并无太大意义。其次，南美 洲最好的球员都在欧洲踢球，他们的国家队是不会为与中国队的 一场友谊赛而召回这些著名球员的。谁知道他们临时组建的国家 队是什么水平的。而欧洲的情况则大不相同。今年是欧洲足球锦 标赛年，有16支国家队需要热身赛磨练队伍。而且我与欧洲许多 足球实权人物有很好的私交，许多事情办起来很方便。

　　我：可是你的训练计划与中国国内联赛冲突，国家队队员会 很疲劳的。

　　拉德：博拉，你应该与中国足协商量一下，在欧锦赛前一两 个月的时间，不安排国内联赛。这样中国队就可以在欧洲呆上一 段完整的时间，既配合了欧洲国家队的热身时间表，又免去了中 国队来回奔波的麻烦。

　　关于南斯拉夫教练

　　米卢蒂诺维奇：你的建议有道理，但也有一定的问题。联赛 3月份才开始，而欧锦赛6月份就开赛了。如果中国联赛4月份停 了，我只能观看4、5轮比赛，恐怕还不能全面了解中国球员的情 况。

　　我：现在有许多南斯拉夫教练在中国执教，你可以向他们了 解不少中国球员的情况。你与这些南斯拉夫教练熟吗？

　　米卢蒂诺维奇：当然熟。我与他们是同一代球员和教练。

　　我：那拉德先生是你们这一代的吗？

　　拉德：南斯拉夫足球教练到目前可划分为四代。第一代是柴 柯夫斯基。他是南斯拉夫二战后最著名的足球教练，也是最早在 欧洲成名的南斯拉夫教练。当年他执教德国拜仁慕尼黑队，培养 出了贝肯鲍尔、布莱特纳等世界级巨星。第二代是博斯科夫。他 在欧洲许多俱乐部都取得了成功，为南斯拉夫足球赢得了巨大的 声望，给后来的南斯拉夫教练出国执教打下了基础。第三代就是 以博拉为代表的这一代，现在在中国执教的南斯拉夫教练也都属 于这一代。他们后面的就是第四代了，对这一代教练，我已经不 熟悉了。

　　我：现在南斯拉夫教练都在往中国跑，可南斯拉夫国家队却 从国内选不出一名能带国家队的教练，只好把已在瑞士退休的博 斯科夫请出山。这是不是说明南斯拉夫第四代足球教练毫无建树？

　　拉德：我与博斯科夫通过电话，询问他为什么重新执掌国家 队。他说，现在南斯拉夫国家队中超级球星太多，别说第四代教 练了，就连第三代教练都镇不住他们。无论是名气还是收入，博 斯科夫都远远超过这些当红巨星。因此，南斯拉夫足协只好搬出 已经68岁的博斯科夫来管教巨星云集的国家队。

　　米卢蒂诺维奇：拉德可是第二代中的重要人物。博斯科夫是 在欧洲俱乐部队取得成功的，而拉德是在欧洲以外的国家队取得 成功的。他证明了南斯拉夫足球思想不仅适用于欧洲，同样适用 于世界其它地区，使得许多国家认识了南斯拉夫教练的才能，也 为我这一代南斯拉夫教练打开了通向世界的大门。正是他在非洲 取得辉煌的成功后，我才被墨西哥足协任命为国家队主教练的。

　　我：你们与乔利奇熟吗？他好像很暴躁。

　　米卢蒂诺维奇：让拉德说吧，他和乔利奇是一个队的。他们 红星队的人最不喜欢别人对他们指手划脚了。

　　拉德：乔利奇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急躁，是因为他的心理压 力太大了。北京国安对他们的第一位外籍主教练寄予了厚望，而 且其他南斯拉夫教练个个都暗中使劲，生怕落后，因此乔利奇很 紧张。他希望一切都达到他理想的完美状态，这样他才觉得放心。 一旦出现偏差，他都视之为危险的苗头，迫不及待地去纠正。他 称自己是“细节大师”，这充分表明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在完 美主义者眼中，处处都有问题。而此时他的心情又如此紧张，看 到这么多问题，他能不急吗？他绝不是故意去刁难翻译和队员的。 我准备给乔利奇打个电话，给他提个醒。我的话他是能听进去的。

　　关于转会

　　我第二次随拉德先生去见米卢蒂诺维奇，是四国邀请赛结束 后的星期一。看到我手中拿着刚刚出版的《中国足球报》，米卢 蒂诺维奇饶有兴致地要过来翻看。

　　米卢蒂诺维奇：有什么新闻？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我：最重要的新闻都是关于你的。

　　米卢蒂诺维奇：你们的报纸有这么多版，不可能只谈我一个 人吧？

　　我：那当然。还有体能测试和球员转会的消息，等等。

　　米卢蒂诺维奇：有什么著名的外国球员转入中国吗？

　　我：没有。转会的最大新闻是好几个球员反悔了，拒绝去接 受他们的俱乐部。

　　米卢蒂诺维奇：拉德，还记得吗，我们那时转会总是提心吊 胆地看俱乐部的脸色。

　　拉德：我就是因为转会失败，不得不退役的。

　　我：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件事，快说来听听。

　　拉德：那时我在瑞士一支甲级队效力，是当年的最佳射手。 另一支当年的冠军球队找到我，向我许诺，他们将付给我两倍于 原队的薪金。我那时已经36岁，很希望在退役时再拿一个冠军。 于是，我答应了他们的邀请，向原俱乐部提出了转会。但在转会 截止期限的前一天，那支冠军队突然告诉我，他们不能付给我原 定的薪金了。他们给我开出的新的薪金标准只是我在原球队的一 半。我当然不会去为这种背信弃义的球队效力，于是我选择了退 役。你看过马戏节目里的“空中飞人”表演吗？转会球员和俱乐 部之间必须像空中飞人那样，配合得严丝合缝。任何一方的背信 弃义，甚至就连拖延犹豫，都会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害。

　　正在翻弄《中国足球报》的米卢蒂诺维奇看到一幅两人对弈 国际象棋的漫画，酷爱国际象棋的他问我这幅画是什么意思。我 给他解释了画的内容，并告诉他这张画是我画的。

　　米卢蒂诺维奇：你还会画漫画？下一期你准备画什么？

　　我：没有灵感，什么也不想画。

　　米卢蒂诺维奇：你就画一张转会的漫画嘛。按照拉德刚才说 的马戏表演画。

　　拉德：你画一个人已离开秋千在空中飞，而另一个人却仍站 在平台上不去接应他。别忘了，漫画的稿费分我一半。